【生命劇場:爬藤的糾葛】
入住森廬以來,庭園上空的樹木形態與地面植物種類不斷在改變,演出「天地改觀」的戲碼。而森廬外部的柵籬及雨棚頂部也栽培了三種爬藤植物,這三種爬藤相鄰而居,本來各有其基本地盤,隨著歲月流轉,三種植物向外發展,不免交纏混生,彼此糾葛,有時某一種生長旺盛,幾乎獨占大部分柵籬,不久卻又呈現退縮收斂之態,讓出擴張之地盤。十多年來,這三種植物演出生存策略與物種競爭的生命劇場,三種互有消長,但至目前為止,都還健在,其變化歷程與因果機緣值得回味。
森廬與外界馬路的介面,包括車庫升降鐵門、庭園大門與柵牆三部分,所謂柵牆係由下半部水泥牆與上部鐵柵組成,社區內許多同樣的圍牆內大多栽種灌木綠籬,我們起初在圍牆與裡面花壇之間種了些小灌木與榕樹幼苗,後來覺得上部的鐵柵是長爬藤的好地方,有一次試種了牽牛花,但只能維持一季,不能經年現形,所以最後決定種多年生的灌木,作為隔離內外的綠籬。這時昔日夥伴廖兄來訪,送我們一些盆栽與樹苗,包括三株紅花洋紫荊,以前沒見過這種植物,我決定試種在柵牆內與花壇之間,兩株靠近大門,另一株在北邊角落,準備讓牠爬到柵牆鐵欄上,並經常修剪,保持灌木綠籬的形態。栽種約半年後,發現它生長迅速,且蔓性很強,不久枝條就左彎右轉,盤纏在柵欄的鐵條之間,與柵欄形成一道分不開的屏障,以後我就以蔓性洋紫荊稱之,它的花像極了畢業時節開花的鳳凰木,所以老婆習慣叫它「小鳳凰」。
森廬初創時期的外牆與大門,小鳳凰在右牆,軟枝黃蟬已攀上大門拱架,九重葛還種在盆中,擺在車庫前的門柱旁(左圖)。後來九重葛種入水泥孔洞的土中,開始迅速往上爬,三種爬藤各就各位(右圖)。
我們把森廬的庭院大門換成不鏽鋼柵門,兩邊的水泥門柱上,另以一拱形鋼橋相接,以便培養另一種開大型花的爬藤,這種設計規格,後來成為社區內大多數人家大門的典範。大門上的爬藤材料是從台北陽台帶來的盆栽軟枝黃蟬和九重葛,在台北盆子裡生長有限,好像永遠長不大,到森廬以後,黃蟬就種在大門的右側門柱裡面,入土不久如魚得水,很快生長,率先爬上拱架開花,符合我們希望大門頂上有大型花朵的預期。
另一盆九重葛的盆栽生長不良,我們暫時放在大門外左門柱旁的水泥地上,由於沒有入土,花盆儲水有限,太久沒有回森廬度假則有缺水旱象,生長遲滯。我們對九重葛的定位是要它爬上車庫頂的露台,後來我們在車庫頂端加裝一遮雨棚,為的是讓社區共養的幾隻狗有一避風雨之處,同時可供九重葛攀爬到雨棚上,進一步長到露台。過了一段時間,眼看九重葛在盆中毫無起色,覺得應該讓它入土生長,才有希望爬到二樓開花,我曾與鄰居親友談到此事,不久回到森廬,赫然看見九重葛的盆底下水泥地挖開一個大洞,原來鄰友了解我心意,趁他修繕房子之際,請工人幫我打穿水泥孔洞,解決了九重葛的入土問題,我便在洞口邊緣用水泥砌成小牆,將九重葛植入這個土洞,從此它似乎得到無限資源,生機活現,一路上竄,幾年後越過二樓露台,最後竟爬到屋頂。
九重葛入土後,不久爬到雨棚上,還繼續往上攀,黃蟬與小鳳凰正在開花,三藤共存,互不侵犯的景觀可見於森廬創園後的第四年初夏。
【生態課題:共存與獨占】
我們安排這三種蔓性植物的生長位址,讓九重葛、軟枝黃蟬與蔓性洋紫荊分別攀在車庫雨棚、大門拱架與庭園柵欄上。這些地方陽光充足,適合三種陽性爬藤,起初在其位址上獨立生長,各自欣欣向榮,沒有瓜葛,我們也就任其自然,等待等待開花美景。但爬藤植物擅長蔓延,為爭取光合作用所需之陽光,其新枝會向四面八方伸延,尋找有陽光之空間,而這三個生存位址可經由中間大門上的拱架相接觸流通,若我們不加以約束,三種爬藤的枝條難免會交錯糾纏,彼此覆蓋而削弱對方,這就展開了生存競爭的戲碼。
第五年的夏天,三種爬藤互有糾葛,黃蟬的地盤似已淪陷,枝條分散到兩側,洋紫荊與九重葛侵入大門上的拱架而正面交鋒。
生存競爭乃生態學的重要課題,生態學上貫稱生物的棲息環境為生境或棲地(habitat),若此環境的構造比較複雜,例如森林,林中不同高度或地點的環境仍有差異,則可再分為更細微的小環境,稱為小生境(niche)。生活在同一生境或小生境的生物,因有相同的環境需求,或取用相同的資源,常會發生激烈的競爭,處於弱勢者將被淘汰,此所謂天擇(natural selection),長期的天擇乃物種演化的機制之一。以較短期的競爭效應而言,兩種植物在同一生境或小生境上共同生存而發生競爭,其最終結果會導致其中一種衰退而消滅,而另一種優勢的生存者形成獨占的局面,此即生態學上之競爭排斥原理(competitive exclusion principle)。若排斥作用不明顯,或作用時間太短,排斥不完整,尚未出現獨占局面,則可見到共存的現象。互斥的現象有許多實驗或野外觀察可以佐證,但也有反面的報告,證實同一生境之生物也可以共存,其中一種解釋的原理,即所謂中度干擾假說(intermediate disturbance hypothesis),意謂適度的外界干擾,可以抑制競爭群中的優勢者,避免一種獨占的排斥作用,因而提高生境的物種多樣性。換言之,長期的競爭會形成一枝獨秀的排斥現象,若有適度的干擾,削弱競爭群組的族群,使各族群回到接近起跑點上,則不會馬上發生淘汰的現象。
回想森盧的三種外圍爬藤,可說生長在同一生境或棲位上,雖然開始生根生長的位置稍有距離,但一種的枝條可侵入另兩種的領域,多年來彼此交錯糾纏,一直在演出生存遊戲,不過並未見到其中一種獨占的最終競爭結果,到底是時間未到,或有外界的某種干預使然?身為森廬的園丁,我們伴演了甚麼角色?
早期三種爬藤就定位後,在起跑點開始生長的近照,這是上一圖荊葛交纏景觀之前一年半的時間所拍
【紅豔討喜:蔓性洋紫荊】
一般的洋紫荊在台灣很普遍,公園或行道樹常見栽植,是生長很快的大樹。廖兄所送的紅花洋紫荊,其生長方式類似蔓藤,市面上很少見,其實三株苗木內含紅花與淡黃花兩個品種,紅花種兩株,種在大門右邊的門柱旁,另一株淡黃花則種在圍欄北邊角落。紅花種較討我們喜愛,花的模樣與畢業時節開花的鳳凰木很像,記得老婆的舊書中還壓著台大校園鳳凰木的乾花,洋紫荊在森盧開花後,她愛不釋手,常在門外駐足欣賞這小鳳凰花,也因此我在修剪庭木時,碰到洋紫荊即將開花的枝條,就盡量保留不剪,讓它花開滿前庭圍欄。
蔓性洋紫荊的花形似鳳凰木,我們也稱為小鳳凰(左),其葉呈馬鞍形,果實是莢果(右上),莖幹與枝條的彎曲度與可塑性則似藤本植物(右下)。
由二樓露台看洋紫荊與黃蟬開花,這時楚河漢界還算分明,生存競爭戲碼尚未開演。
這種蔓性洋紫荊的花期很長,除了寒冬以外,幾乎全年都有花,以盛夏的花最多,我曾拍下盛開的燦爛花牆盛景,製成賀年卡寄給廖兄致謝。我稱這種洋紫荊為蔓性植物,是因看到它確實有橫向蔓延伸展的本領,其主幹常左右彎曲,分叉的側枝很多,但質地柔軟,只能橫向伸長或下垂,不易向上生長,遇有可攀附之物才能藉機升高。由於後來森盧的三種爬藤相互交纏,洋紫荊曾順著大門拱架侵入車庫雨棚頂上,並一度爬上二樓露台,在那裡開花,使我們不必到大門外就可賞到小鳳凰花,這時大門拱架上的黃蟬被荊藤覆蓋,不見蹤影。
洋紫荊在森盧生長很旺,著根於庭園土中,不須人工澆水,太久沒雨時,頂多掉落一些葉子。開花後結實不少,但我們不必再播種育苗,三株老木還很健康。倒是它的花果曾吸引一些過路人,有一天一位原住民阿嬤經過,停腳細看小鳳凰花,並伸手撫摸豆莢似的果實,似有意採回去種植,我們當面送她幾個莢果,希望這種植物也能在別處繁衍。
夏天小鳳凰盛開,形成燦爛的花牆景觀。
蔓性洋紫荊大軍壓境,侵入軟枝黃蟬的地盤(左),園丁疏於防止,黃蟬一度消失在大門的拱架上(右)。
【步步高攀:九重葛】
九重葛在台灣很普遍,各地庭院或公園都有栽培,常由地面抽出一主幹,到陰棚架頂則展開茂盛的橫向枝葉,陽光充足開花很盛,有如一把大花傘。枝葉充分密生後,常抽出長枝,四處放射,尋找攀附物,其中常有一枝獨秀,高攀向上,生成另一層枝葉,蔚為奇觀。這種植物容易栽培,生長很快,有人種作綠籬,但必須常修剪,否則枝條亂射,不太整齊,修剪就不易開花,所以種在公園的陰棚花架最適當。我們選種九重葛,一來希望它爬到車庫雨棚上,如此雨棚下可供社區的狗遮日避雨,又可達到造景的目的;二來它的枝條生有利刺,密生的帶刺枝條,由大門柱向上生長,爬到車庫雨棚上,再攀上二樓露台,構成一道有效的防禦工事,可防阻竊賊順著這條途徑闖入二樓,由於這路線沿途有手攀及腳踏的著力點,九重葛成長前,曾有小偷經此途侵入二樓,在屋內行竊,九重葛密閉形成荊棘網之後,果然發揮了防禦的功效。
九重葛的生長習性,常由密集枝葉處抽出一長枝,挺拔向上尋找攀附物(左), 爬上車庫遮雨棚不久,就進一步前進到二樓露台(右)。
九重葛的防堵功能,得力於它的生長速度快,分枝密生,以及修剪後生長及分枝更快,我們預設它的生長地盤後,當然不希望它越逾界外,也由於刺會傷人,考慮自家人的安全,我對這爬藤的修剪最多,常用一枝四節的高枝剪,以地面與二樓露台為立足點,進行密集的上下整修,維持它的外形與生長空間,因此九重葛開花不多。不過,我的修剪畢竟有疏忽之時,尤其在夏天,它的徒長枝生長神速,兩三天就伸長一公尺,有一次,一枝條竄上二樓露台,沿側邊欄杆爬,我手下留情,暫不剪它,且看它生長動靜,老婆也建議保留,並順勢牽引,不久它就爬上露台上方的雨棚,並以此為跳版,轉眼爬上三樓屋頂,掛在女兒牆上,終於在那裡綻放成串花朵,使我們開闢的屋頂花園增添一景,而且有些枝條垂下二樓,在露台上方開花,我們一開落地窗,就看到露台上下滿是綠葉與紅花,可說是意外的驚喜。
九重葛攀爬到車庫雨棚與二樓露台上(左),並再接再厲爬上屋頂,開出長串花朵(右)。
後來露台上不僅有九重葛的花,由於它的步步高攀,使相鄰的軟枝黃蟬有攀附之撐架,幾枝黃蟬隨著爬上露台,後來善於延伸的小鳳凰也跟著上來了,在九重葛生長最盛的時刻,三種爬藤同時現身於露台上,並一起開過花,那是森盧露台上最熱鬧的景象,放眼望出屋外,滿是荊葛交織,這時露台上已看不到屋外的馬路了。由於爬上屋頂開花,我對於九重葛上半部的修剪工作減少,僅著重車庫頂的剪枝,所以屋頂的枝葉累積很多,女兒牆外懸掛的一團枝條越來越密,常把屋頂的枝葉往下拖,屋頂的搭掛部份有不勝負荷的感覺,那年的春天,趁颱風季節之前,我想把外掛的枝條拉到屋頂上來,都沒有成功。
在森廬爬藤生長最綿密的時刻,露台三面完全被荊葛枝葉包圍,三種爬藤都出現在露台上並開花(左),地面上常見九重葛落花繽紛(右)。
有一個春天回到森盧渡假,舉頭上望大吃一驚,發現屋頂懸垂的九重葛不見了,跑到二樓露台,才看到一大團的九重葛枝葉掉在露台上,而露台欄杆上的枝條則跌落到樓下的庭園走道上,那季節並沒有颱風,不過幾天前有一個鋒面通過,瞬間強風由西邊吹襲森盧,終於把屋頂的九重葛颳離女兒牆,摔到東側下的露台。整團糾纏的枝葉已難復原,我們決定全部清除,只留下車庫上方的部份殘枝,而整理摔到露台與庭園的九重葛枝葉群團,我們夫妻花了好幾天才清除完畢。
隨著九重葛上半部的殞落,藉由它攀上露台的黃蟬與小鳳凰也被波及,整個森盧的爬藤急需整治,剛好這時三株細葉欖仁樹也長到衝過屋頂的高度,我們趁僱工剪樹的工程之便,也一倂移除車庫上的九重葛,而交纏在大門拱架上的三種爬藤也全部除去,讓它們再度定位,重新生長,就這樣,森盧圍欄的三種爬藤,似乎又回到最初的起跑點了。
鋒面過境的瞬間強風,颳落了屋頂的成串九重葛,掉到露台上(左),而原來爬在露台欄杆的枝條也摔落到地面上(右)。
由於九重葛的成串殞落,糾纏在一起的黃蟬與小鳳凰也遭魚池之殃,我們不得不把車庫雨棚及大門拱架上的爬藤全面移除,回復當初的三藤定位。
【明亮動人:軟枝黃蟬】
軟枝黃蟬也是栽培很廣的爬藤植物,由於枝條軟軔,不善射出直立挺拔的長枝,也不像九重葛帶刺,可以勾附別的枝條而向上攀爬,所以只能援支架水平伸展,適合作陰棚爬藤,在尚未爬到棚頂以前,宜加以牽引,我們選擇門柱上的拱架作為它的基本地盤,也是基於這樣的考慮,希望它成為大門上的花架與遮陽籬。
這株爬藤原種在台北住家,初夏開出純黃色的大喇叭花,掛在六樓的陽台欄杆上,成為很醒目的景物,深得我們喜愛。購入森廬以後,覺得應讓黃蟬到庭院去生長,並在門上大展身手。到森廬後由花盆取出,種入園土,它生長得更旺盛,很快藉由圍欄之鐵條攀援到門柱,不久就如我們期望,伸展到門上拱架,開出明亮動人的一片大黃花,起初與小鳳凰及九重葛形成三藤並立的局面。
軟枝黃蟬的花期從五六月到十月底,在三種爬藤中算是最短的,沒有花就不引人注意,在人的照料作業中可能被忽略,又因它僅能水平伸延,無向上攀升的能力,容易被別的植物覆蓋而削弱生命力,所以三種爬藤生長定位後,我就看出它的競爭力最低,因此留意在心,特別多加撫育,除枯枝黃葉以外,很少修剪枝葉,任其充分擴展,森廬創園漏的三四年間,可說是黃蟬的全盛時期,每年夏秋之間在門頂拱架上,先後開出數百朵花。無奈它的雙鄰是極具侵略性的洋紫荊與九重葛,兩面夾攻的結果,我的庭園管理一有怠慢,黃蟬便幾乎消失,僅剩少數花朵零星點綴在荊葛之叢中。
軟枝黃蟬在森廬創始期攀爬至大門拱架上,夏秋之間開花(左)。由大門外看三四年競爭後的拱架,空間已被荊葛所佔,黃蟬被壓蓋在九重葛底下,勉強開出幾朵花(右)。
軟枝黃蟬在全盛時期於大門拱架上開花。
失去優勢的軟枝黃蟬,當然不會馬上消全軍覆沒,它的枝條夾雜在荊葛之中,偶而找到空隙,還會露出莖葉與黃花,由於洋紫荊的分枝與擴張很快,常來不及修剪便蓋到黃蟬枝葉上,而另一邊的九重葛被修剪最多,在抽出新枝之間或許有一段空窗期,故殘存的黃蟬常向九重葛這邊蔓延,而緊鄰洋紫荊的一側就淪陷了。三種爬藤的恩怨糾葛看在我們眼裡,對於弱者自然會給予特殊照料,我們看黃蟬即將失去地盤,除修剪侵略它的荊葛以外,還替它裝設攀繩,連繫大門拱架與二樓小陽台,可惜它還是後繼無力,攀繩上仍有荊葛入侵,我們的救援徒勞無功。
軟枝黃蟬常向車庫頂棚的九重葛這一邊蔓延,因九重葛經常被修剪,釋出一些空間,而拱架屢被洋紫荊侵佔,黃蟬失去基本地盤。
【十年糾纏:難分難解】
今日森廬的三種爬藤,雖互有競爭與消長,但尚可共存,不能說完全是自然競爭的結果,回想起來,人的干預確實伴演了重要角色,森廬如此,自然界的野生動植物也不例外。森廬庭園的管理有不成文的分工,老婆大致擔任草本與新植物的增添與撫育,她還有幾百盆室內盆栽與陽台的植物要照料,我負責園藝工程的施工與屋外庭園的粗活,包括掃地、澆水、種樹與樹木的修枝剪幹,三種爬藤的修剪則是最頻繁的工作。基於當初的爬藤植栽設計,以及想維持三種共存的局面,我的修剪工作不免有扶弱抑強的意念,並非毫無章法的隨興之作,對於三種植物自然競爭的干預,顯然是維持多樣性的推手。
軟枝黃蟬最為纖弱,除剪除枯枝以外,新枝均予保留,並以繩索牽引扶持,使攀上拱架與其他撐支物,若注意到其他植物入侵,常加以清除,但在沒有花的時期,黃蟬常被荊葛掩蓋而不察覺,事後必須再為它尋找出路。
我對九重葛的修剪最多,它射出或懸垂的枝條不計其數,一不小心,人會被刺痛流血,也可能妨礙車輛出入,在夏天生長最旺的時節,至少一星期要修剪一次。用高枝剪切斷葛枝的動作雖然吃力,但費時不多,比較麻煩的是後續的殘枝處理,早期社區旁有些空地可堆積廢材枯葉,等時機焚化,後來那位地主築牆禁止外人進入,我們的枝幹與枯葉垃圾便要自行處理,不論驅車運到天然林下去讓它自然腐化,或定時交由垃圾車清運,都要先行切成小段綑扎,以便儲存與搬運,這工作花時間很多,處理九重葛不能倉促浮躁,否則手會受傷。
爬藤的修剪是最頻繁的庭園工作,九重葛的修剪尤其麻煩(左),剪枝的工作較輕快(右上),但綑綁清運的後續處理則較繁重(右下)。
洋紫荊的修剪也很常進行,它的新枝伸展在牆欄上,也伸出鐵欄外,形成似柳條的懸弧枝葉,並開出數百朵花,我們也就順勢保持這種造景,由於我們喜歡它的花,修剪時必須仔細察看花蕾的位置,再判斷如何剪,使花開得最多,而不影響外形觀瞻,老婆喜歡這種懸柳似的造景,常親自在牆外整修垂枝,調整花枝的姿態。
對於森廬牆外爬藤的干預,除了我們的修剪以外,想不到也有外人插手。幾年前,社區內遷入一新住戶,後來我們回森廬渡假時,發現洋紫荊的柳條造景,常被人攔腰剪斷,大門與車庫兩旁的九重葛也有外人修剪的痕跡,起初我以為有人想在洋紫荊的遮蔭下泊車,所以刻意修剪垂枝,後來才察覺是那新住戶內一位「剪刀手」的傑作。她閒來常拿一把剪刀,未經屋主的同意或委託,就隨意修剪社區內路邊與圍牆內外的灌木與花草,只要她剪得到的枝葉就挨刀,她只喜歡剪東西,並不維護社區的整潔,剪下的樹枝殘葉不處理,隨意棄置路邊或人家門口,被她砍斷的爬藤上段枯葉仍高掛在圍牆與電纜上,她顯然有嗜剪花木的強迫症,我們曾在離社區兩三公里外的巷弄路邊,發現她蹲在路邊修剪灌木,當然我們社區內住戶的花木都被她剪過,有時屋主發現了,她還會索取工資。這位剪刀手常剪掉即將開花的小鳳凰枝條,老婆非常生氣,屢次丟字條在她信箱,告誡她不可亂來,後來實在氣不過,登門興師問罪,她才暫時放過我們的小鳳凰,但別家的花木仍繼續受害,未來小鳳凰是否可免挨刀,仍未可知。
萬物生存於世,莫不奮力求生,但生命也充滿變數、危機與轉機,森盧三種爬藤的經歷,各有騰達與辛酸,九重葛曾高攀至三樓,並帶引其他爬藤上攀,最後竟跌落地面,幸好保住主幹,得以東山再起,未來三藤之命運如何,實難逆料,如要論斷,只能暫時撇開意外事件與天然災害或人為干擾的可能性,回歸到植物相互競爭作用的單純生態課題。
九重葛生長歷程大起大落,一度帶動其他爬藤長到露台,但最後不幸摔落地面,連帶拱架上的爬藤全被清除空了(左)。事後三種爬藤回到起跑點,洋紫荊與黃蟬又相鄰而生,可共存一段時日(右)。
回顧十多年來森廬爬藤的生長歷程,能夠自由生長而毫無瓜葛的時間不多,由於相鄰而立且空間有限,生存競爭無可避免,如果我們不加管理撫育,任其自然發展的話,由歷年經驗推測結果,可確定的是軟枝黃蟬將首先被淘汰。接下來荊葛兩種強軔的植物短兵相接,九重葛有突圍衝高的本領,一旦長枝攀高,產生新枝葉,就有鶴立雞群的優勢,過去曾一度爬上三樓;而洋紫荊枝條柔軟,可塑性大,左右分叉鑽營,也有它獨特的生存之道,其基本地盤是一面長牆,可攻可守,兩種荊葛長期相爭,鹿死誰手尚難預料。
三種爬藤經過大干擾後,各就各位,捲土重來(上)。洋紫荊生長的牆面很大,九重葛不斷奮力向上爬,黃蟬夾在兩強之間,繼續演出生命劇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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