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13日 星期五

(八)森廬山川--(作者--山風)

座落在桃園大溪鎮三層台地邊緣的森廬,東邊是寬2-3公里的河階台地,西邊崖下則是1-2公里寬的大漢溪河谷。台地的東緣緊接雪山山脈北段的西麓,有金面山及白石山等名峰,台地的西側是河階的邊坡,下面還有大溪鎮街道位於第二層河階,更下方則是大漢溪岸,算是第一層台階。森廬的位置接近三層台地的南端,其南方鄰近山地,就是白石山到草嶺山與溪州山的山嶺,群山圍繞的河谷形成前慈湖與後慈湖。更南邊的顯著山頭要算是石門水庫南岸的那結山與鳥嘴山,已在新竹縣境內,但從森廬與附近台地上仍看得很清楚。這些森廬週遭的地景,便構成山河交匯的格局,是森廬視野可及的山川景觀。

由大漢溪西岸的齊明寺東望,武嶺橋的河濱是第一層河階,大溪鎮街道在第二層,上面三層台地有如一道長堤。台地後地的近處山脈由金面山(左)連到白石山(右),更遠的是圓頂的東眼山與三角形的南插天山。


在森廬的度假生活,講求住屋與田園山林的融合,既然遠離城市的住家,便不希望窗外與陽台看到的都是水泥叢林,走出屋外,也不想處身在高樓大廈環繞的谷底。森廬的房子雖被庭園的森林包圍,但一到屋頂露台,或走入附近田園,便看到大山大河,這種家住自然大地的感覺,與窩居在城市公寓截然不同。

【東山迎日】
森廬的夜晚沒有汽車聲與夜遊者的喧嘩聲,睡眠品質是一流的,可一直睡到自然醒,但在鄉野自然醒來,並非日上三竿的時刻,天一初明,太陽尚未升上山頭,群鳥便齊聲高唱曉歌,這時不醒也難,而醒來後想再睡回頭覺更難了。初夏時節的晨鳥鳴唱約從清晨四點半開始,入冬則約在六點左右,若是晴天,可從森廬屋頂或三層台地的小路上看日出,遠眺台地東緣的山群,紀錄日出的位置,印證季節的脈動。同時,環視一座座比鄰的山峰,思緒也隨流轉,憶起曾經在那山上的親山行程,這些登山路程都須半天以上時間,雖然不是晨昏散步的路線,但隨時從森廬附近眺望,卻足以讓我望山神遊。
台地週邊的山群,可從東北面看起,視線最遠可達大屯山與觀音山,那遠在台北盆地北側的山脈,是我青年時期最常走的山,從森廬只有在晴朗無霧的清晨才看得到,機會不多,卻常勾起我高中時期的回憶。

森廬的東北方視野,在晴天可看到大屯山與觀音山(左),東南方則可達東眼山與插天山脈(右)。


台地的北端是美華里的尾寮山小丘,一直連到東邊高聳的金面山,遙想金面山下的觀光果園,曾經是我們全家踏青採果的園地,沿路盛開的王爺葵更令人著迷。望著金面山主峰下的峭壁,常令我憶起研究團隊師生同遊,奮力爬岩登峰的情景。金面山(667公尺)是大溪鎮轄區內最高的山,位於森廬的東北方,首次辨認此山是當我們加入鴻禧別館的健康俱樂部之時,在園區內看到東南方的雄偉山頭,有如一道高不可攀的天際屏風,對於嗜山的我有無限的吸引力。由森廬看金面山,側面的山容呈尖頂的金字塔形,要不是我們從鴻禧開車南下到森廬,一路上注意金面山的山形變化,在森廬的屋頂便認不出它了。

從鴻禧別館園區第一次看見巍峨的金面山,此時西面山坡油桐開花,綠林巧遇五月雪。


從森廬附近看到的金面山南面山容,與西側所見不同(左)。森廬屋頂也可看到金面山,是夏天看日出的視界(右)。


在森廬屋頂的賞景活動,我特別注意台地東邊的日出景觀,那是晴天清晨起床後的第一件大事,森廬的日出與我以前在高山露營所見的有所不同,乃因森盧與東南方山林的距離很近,那是冬季日出的位置,山頂的樹木株株可數,冬天的太陽在浮出山頭以前,先潛伏在草嶺山的稜線以下,這時山頭上的樹林一片幽暗,像是襯托在微明天際的黑色剪影。忽然,在黑森林的底部深處閃出一刺眼的光點,第一次見到這黑漆漆之中的火光,不免相當驚奇,幾秒鐘後才領悟那是旭日躍上稜頂地面的第一線曙光,但這時的光點仍深陷在森林的樹幹基部,過了幾秒,這火苗又點燃了好幾個光點,在林子的枝葉縫隙間透出光芒,好比一個點著燭火的圓形燈籠,在樹木的剪影間閃爍著,當它緩緩升上林稍時,頓時如燈籠著火燃燒,忽然爆出烈焰而大放光明,在冬至那天,這景觀出現在七點十分。隨著季節的推移與山林高度的變化,林影燈籠的現形高度與時刻,天天都在改變,出現的位置也逐漸往山脈的北邊移動,在春分與秋分的日子,日出地點轉至石厝坑山南邊的稜脊上,這時是晝夜等長的節令。然後清晨的太陽位置繼續往北走,日出前的林影燈籠朝金面山前進,與森廬的距離越來越遠,終於看不到燈籠,旭日由遠處山頂林稍升起。

從森廬屋頂看冬至日出,旭日先潛伏在東南方山頭的樹林中,第一線曙光出現在黑森林底部,由第一點火苗陸續點燃林中的大小燭火(上),旭日便像閃爍的燈籠(下左),升上林稍時如燈籠自燃,在林頂吐露強光(下右)。

冬至的太陽由草嶺山頭的林頂升上來,在天際大放光明(上)。冬至的次日,東方雲霞滿天,旭日升上山頭,透過雲間露臉(下)。


在初夏時節,太陽終於越過三角錐形的金面山,到夏至那天,日出位置已在金面山的北側,時間約在清晨五點五分。這天以後,旭日東昇的位置便往南回移,最後又回到南邊的草嶺山頂,完成一年的來回巡行。在酷熱的暑假裡,我們在森廬的日子較多,此地沒裝冷氣,可節省台北的冷氣電費,七月下旬的日出位置,每天由最北點向南移動,接近金面山,預計有一段時間會通過金面山,我們在這一陣子便等著看它由山頂尖端跳出來的日子,然而事與願違,我們發現太陽通過金面山的方式,是從左麓循斜線上升,只微露少許金邊,沿著山的斜坡往上爬,最後由山的右肩穿出來,預期的山尖跳日並沒有出現,我們這才體會到黃道與天球赤道有二十三度半的斜交角,日出後的太陽軌跡並非垂直於地平線,而有同樣的傾斜角,而金面山的斜坡接近這角度,所以半邊太陽似在爬坡。

夏天的日出位置在東北方金面山的左右側,由森廬屋頂正好有可見的視野,太陽未躍出山頭前,高空雲彩率先迎接曙光。


夏至過後的一個月,從森廬屋頂看日出,朝陽由金面山北側浮出山頭(上左),數天後日出的位置一直向南移動,半輪金盤沿山的北坡爬行(上右),由於黃道與天球赤道呈斜交角,完全露出的太陽出現在山頂右肩(下左),四天後日出位置移到山的右腰(下右)。

九天後,旭日東昇點已離開金面山,從南邊的另一山頭露出來。


看太陽上升,運行過中天的速度,你會瞭解每天的時間從不停留。而注意每天日出位置的變化,你將體會季節的韻律與時光的推移,確信歲月永不饒人。八月中旬過後,日出位置將被森廬東邊的一棟三樓屋頂遮住,我們要從屋頂看自然地景的日出,恐怕要等到秋分過後了,那時日出前的林影燈籠將再現,我們又將邁入寒冬。很自然地,在森廬的田園與山林生涯,我們會隨時注意日月星辰的軌跡,不論日子怎麼過,歷經喜樂或悲愴,天地的運行總是那麼準時定序。

與日月星辰密切聯繫,是森廬生活中的一環(左)。八月中旬以後,森廬的山頭日出視野被對面三樓屋頂遮住(右)。


金面山向西南延伸的稜線,連接到白石山,再往南則通到台地南緣的草嶺山與溪洲山稜線。三層台地在溪洲山下仍有一小處平地河階,就是竹篙厝社區與頭寮大池。整個台地由尾寮山至溪洲山麓,綿延約七公里,森廬的居家幾經選址,最後座落在這台地上,並非偶然。我在三十年多前便已從白石山頂看到這一片平坦沃野,當時我們團隊進行慈湖的植物生態研究,曾由後慈湖溯溪到上游的白石池,登上白石山頂的大塊裸岩,望見三層台地與大漢河谷,我覺得台地上的村落或許是不錯的鄉居地點,既位於田園之中,又容易親山。
入住到森廬以後,我便開始收集白石山的最新登山途徑,想重溫年青時在山頂望三層台地的舊夢。查地圖上的白石山位置,似乎就在森廬東方的稜線上,登頂應當不難,且似乎不必溯溪,於是我們一家人在一次探索登山時,越過台地到山腳下,找到一條產業道路,走到稜脊上的山峰,但沒有看到白石山頂特有的岩塊,卻見到三角點旁掛著石厝坑山的牌子,原來有些地圖以此山稱作白石山,再詳查多種地圖,才發現我以前爬過的白石山,位在石厝坑山東南側的另一條稜線上,視線被石厝坑山的稜線遮檔,所以在森廬看不到,必須從森廬北邊或南邊的台地上才可看到。後來我與小文從百吉隧道口的石龜坑進入白石池,終於登上白石山,一償宿願。其後幾年,我們更從打鐵寮古道的探查行程中,多次爬上白石山,這一帶的山區便成為森廬的親山行程中最熱門的路線,即使在不能登山的日子,可以從森廬遠眺群山神遊,不必望山興嘆。

三十年前從白石山頂看到三層台地,如今由台地遠眺白石山,山頂的裸岩清晰可見(左),也多次由森廬登上山頂白石(右)。


【南山觀嵐】
森廬南邊最近的山嶺,由草嶺山連接到石厝坑山、頭寮山與溪洲山,高度都在五百公尺上下。石厝坑山與頭寮山的登山口在百吉隧道兩側,我們曾經由白石山順著稜線縱走過來,經石龜坑山到百吉隧道口,但次數較少。溪洲山的路線大多採取大艽宮古道,出發點在頭寮大池東側,離森廬較近,也是我們晨昏散步常到的地段,體力允許的話可走到鞍部或菩提嶺,由於這些山頭距離森廬只有兩公里左右,從森廬屋頂眺望,山上的樹木清晰可見,我們的視線常隨山形起伏而遊走,很容易就找到越嶺鞍部與菩提嶺制高點的位置,不能上山時,看著這些景點也能回味登山的點滴,如再用望遠鏡搜索,就如同身處山中了。

森廬的南方山群,近處是頭寮山與溪洲山的稜線,遠處有那結山、外鳥嘴山、貴妃山到內鳥嘴山的連峰。

南邊的那結山起初被誤認為鳥嘴山,是森廬觀嵐的最佳視野(上),近處的溪洲山頭樹木株株可數,用望遠鏡搜索如同身歷其境(下)。


森廬的南方視野,晴天時可越過近處的低山,直達背後遠處海拔一千公尺以上的東眼山、盧平山、那結山與馬武督附近的外鳥嘴山,那些曾經踏過的雄峰峻嶺,如今成為森廬鄉野的遠山背景。從森廬的屋頂眺望南方天際,頭寮山與溪洲山擋住了後面幾座石門水庫兩岸較低的山,這些低山較有名是南岸的石牛山,而更南邊的那結山與外鳥嘴山海拔較高,可見到挺出於近山之上,形成森廬南方的高山屏障。其中石牛山與外鳥嘴山與我們特別有緣,在進駐森廬以後,我們曾多次造訪,這還與位在馬武督的統一度假村有段淵源。原來在森廬初住的鄉野探索期間,我與小文曾到復興鄉的角板山與羅浮,並驅車走羅馬公路,越過桃園縣界進入新竹的關西,午餐時間停留在錦山附近剛開幕的馬武督鄉村俱樂部(統一度假村),據說只招待會員,不對外營業,小文看了看園區與設施,覺得可搭配我們的假日休閒行程,幾天後我們就加入成為創始會員,從此經常造訪馬武督,爬遍附近名山。

位於馬武督的統一度假村是我們登石牛山與外鳥嘴山的基地(左),園區內有山有水(右)。

由於溪洲山的遮擋,森廬及附近台地上看不到石牛山,後來我們登上白石山,才望見水庫後面的石牛山。


從森廬看不到石牛山,我早期並沒有列入登山計劃,但從白石山頂已看到在水庫煙波上的雄偉山容。至於外鳥嘴山,我們到森廬後就積極籌備登頂,因為從屋頂看南邊天際,有一座如鳥微張小嘴的山,由一大一小的兩尖喙組成,我從地圖核對該山位置,起初判斷是位於桃園復興鄉與新竹尖石鄉交界的外鳥嘴山,所以就一直想爬這座山。從地圖上觀察,森廬與鳥嘴山的直線距離約只有9公里左右,方位線向南越過石門水庫到該山下的錦仙樂園,由於距離不遠,在兩尖鋒間的鞍部上,肉眼還可看到一株直立的大樹,但森廬到該山腳下並沒有直線的通路,我們必須從森廬走三乙公路,接118線再經馬武督到錦仙的登山口,開車卻繞了30公里以上,從馬武督看外鳥嘴山,視線改由西向東,山形就如鸚鵡張開大嘴,倒也名符其實,但與森廬所見的尖削小嘴完全不同,我對先前的認定產生了懷疑。

馬武督統一度假村所見的外鳥嘴山,如鸚鵡張開大嘴,與早先從森廬所見的尖銳小嘴差別很大,始覺判斷錯誤。


外鳥嘴山之山容變化如此大,超乎我的預料。後來我們從錦仙樂園爬上該山,記得在登頂之前,確實爬過一段很長的坡,但坡度並不像森廬所見的尖峰那麼大,我覺得判斷有誤,後來在森廬屋頂再測量小鳥嘴尖峰的方位角,並參考地形圖上的等高線形狀,改判定小鳥嘴尖峰應是那結山,為復興鄉山區的三尖之一,位於外鳥嘴山之東南方,兩山之間有稜相通,可以連登,由森廬看去,那結山在外鳥嘴山之左側,而森廬所見之外鳥嘴山本尊,係由北向南看,由於角度不同,鳥嘴之兩喙已隔開甚遠,很難看出具體的鳥嘴形了,難怪我當初認錯。

由馬武督看鳥嘴山,名符其實,那結山出現在其右側尖峰(上)。從森廬遠眺南邊,那結山尖嘴在左邊,右邊的鳥嘴山兩喙隔開,不像鳥嘴(右)。


我們經常到統一度假村,順訪附近名山,對那一帶的森林生態產生興趣,也協同研究生投入調查與研究,我與幾位學生首次登上外鳥嘴山,由錦仙樂園後山向上直攀陡坡,到達蓮包山東伸的稜線以後,沿稜東行的山路略趨平緩,解說牌註明會經過「海綿步道」,我們不明所指,走過後才意識到此地已進入盛行雲霧帶,由於水濕與雲霧濃稠,地上落葉有機物分解緩慢而累積成泥碳厚墊,人行其上如踏彈性地毯。這種林型常有許多台灣杜鵑矮樹長在林內,在台灣中南部出現於海拔1800至2100公尺的稜頂,北部形成則此種林相的海拔較低,在外鳥嘴山1200公尺就有了,在我們登上山頂(1354公尺)之前,還意外看到鐵杉與闊葉樹混生的森林,可見樹木分布與盛行雲的高度在台灣北部都降低了。

那結山到內外鳥嘴山的連嶺,是森廬南山觀嵐的視窗(上),其半山腰的海拔在盛行雲霧帶之間,常見風起雲湧,氣象萬千(下)。


在大晴天的日子,森廬南天的山群可見到從那結山連接到外鳥嘴山,並延伸到貴妃山與內鳥嘴山,讓我們望著遠山,盡情神遊。這些山峰顯然都在盛行雲帶的邊緣或上方,若雲霧蔓延大地,覆蓋到台地上空,我們在雲下就看不到這一列遠山了。當雲帶只圍繞山區,而森廬南天淨空無霧時,可見到那結山的喙形尖峰浮在雲海之上,雲海絕非風平浪靜,雲濤瞬息萬變,有時山嵐由谷間蒸出,升向山嶺,如浪滔天,有時雲霧在山峰與谷間流瀉,如白紗輕移,山與谷忽隱忽現。而當雲層升降之際,平常看似一面屏風的山壁頓成多層疊嶂,多了雲霧的繚繞與襯托,方知山巒層次的深淺,當那結山的尖峰隱入白雲之中,我們在尖喙的下方發現一個圓頂的獨立山頭,在晴天時,這個山頭不容易看出來,只見它是連到尖喙的基座。
觀賞山嵐要憑運氣,也要看天氣,下過雨後機會較大,即使遠處高山還在霧氣中,近處小山的山嵐常可令人大飽眼福,這時風起雲湧,雲蒸霞蔚,雨後蒸散的水氣常瀰漫在一道道的溪谷間,圓潤的小山頭變成凹凸有致的浮雕。

山嵐變幻莫測,常使晴天看似平面屏風的山壁變成多層疊嶂,那結山的尖喙隱入雲中,下面顯現一個圓頂的獨立山頭(上),山嵐由山頭瀉下來,形成雲瀑(下),


森廬周遭的山頭,在天氣轉變與雨後常可見到雲瀑(左)與山嵐(右)。


【環山望鄉】
在森廬屋頂望山神遊,附帶的聯想就是何時登上那座山,在山頂回頭來看森廬。三層台地的北、東、南三面環山,從周圍的山巔看台地,整個平野就在腳下,不僅可認出社區地名,甚至可看到森廬的屋頂,因此登四周群山,眺望家園就成了我們親山行程中的一項活動。
我們的親山行程由森廬出發,十分鐘車程或頂多二十分鐘步程便可到達許多山的登山口,旅途中除了找到三角點加以定位,並從山頂眺望大地,點閱四週的山峰以外,最興奮的活動便是由山頂的展望點看三層台地,並在台地上蒐尋森廬所在的位置。在森廬度假的早期登山活動,我們便回到久違的白石山,在山頂隔著石厝坑山看到三層台地,想到三十年前曾在此山頂許願居住於此,今日居然從台地上的森廬前來登白石山,人生再也沒有幾個三十年可以還願了。我們從山頂看到台地中央的聖地牙哥別墅群,那是在入住森廬之前,我們租屋度假的社區,也是促成森廬鄉居的發源地。

初到森廬不久,我們便重登白石山,由山頂看三層台地與聖地牙哥別墅。


爬過白石山,我便想到金面山,後來我查地圖與登山文獻,計劃由美華里登此山,有產業道路通到山腳,登山口就在鴻禧高爾夫球場的東側山坡上方,那一次我與新報到的研究生們驅車來到金面山麓,穿過密林中的小徑,一路上測驗學生的登山興趣與森林植物辨識力,最後援樹根攀爬山峰西側的峭壁,終於登上主峰,學生們通過考驗,從此加入綠林遊梭的行列。在金面山頂,我們看到西北方山下的鴻禧別館園區與吹氣撐起的塑膠小巨蛋羽球場,那是我們熟悉的休閒運動場所,再由高爾夫球場向南搜尋,整個三層台地看得很清楚,隱約望見石厝坑山後方山下的頭寮停車場,森廬就擠身在社區的房舍中,那一天沒有攜帶望遠鏡,無法由屋群中認出森廬的屋頂露台,畢竟眼力已不如從前,不知綠林遊梭還能進行幾年。

由金面山頂西眺,可見高爾夫球場與鴻禧大溪別館園區,那是森廬生活中的運動休閒場。


我們到森廬不久,就注意到西南方鄰接的竹篙厝台地與新福圳頭寮大池,並探得池南的大艽宮古道與溪洲山登山路線,古道北段從大艽宮對面的登山口爬到溪洲山鞍部,然後下降到石門水庫的龍珠灣附近,與森廬分屬山脈的兩邊,必須繞道湳溝及百吉隧道,走北橫公路才能回家,否則就要翻山走原路回來,因此我們並不常採取這種走法。走古道北段再爬溪洲山則是我們常走的路線,或許是因為展望良好,隨時可以眺望山腳下的森廬之故,在大艽宮古道越嶺之前,由步道許多處回頭,都可看到新福圳池與森廬附近社區,從越嶺鞍部改向西沿稜縱走之後,南邊看到石門水庫,北邊仍可眺望三層台地,森廬的位置清晰可辨,我們一路走來,隨時回望家園,感覺如同在家的後院散步。繼續走到山頂的菩提嶺,坐在樹下木椅休息,俯望新福圳大池,欣賞水色山光,可清楚地看到森廬的屋頂露出在一片樹林後方,走到此地算是晨昏短程健行的終點,回程從原路下山,一路享受奔向家園的快感。

走大艽宮古道的上坡路段,隨時可以回頭看三層台地與森廬所在社區,大漢溪與崁津大橋也出現在遠處(左)。爬上菩提嶺的平台,可俯瞰頭寮大池與依托邦社區大樓(右)。


若計劃走半天以上的健行路線,則可繼續沿稜再走,登上溪洲山主峰,並連走新溪洲山到石門大壩,或從南麓的石門苗圃下山,雖然回家的路途遙遠,但可遍覽石門水庫的上游風光。有時朋友開車來訪,想一起登山,可以先開一部車到水庫旁停車待命,回程作接駁,便可省去徒步或叫車的麻煩。溪洲山的短程路線,最近有了環形迴路的選擇,我們在大艽宮的左後方發現一個新闢的登山口,步道循溪洲山北坡山腰繞行,登上蓮台山,再接到溪洲山的步道,由鞍部走古道回來,一路上也都可看到三層台地,是登高望鄉的新路線。

登上蓮台山,眺望新福圳的頭寮大池,池畔是依托邦大樓,池中小島是遠近聞名的水上土地公。森廬就隱身在遠處的林子裡。


我們的登山探險不見得每次都很順利,有一次我與小文從慈湖對面的山麓起步,找路爬頭寮山,那是森廬南邊最近的一個山頭,與溪洲山稜脈相連,稜上有路可以相通,我們卻想從山腳單獨上下此山,結果在半山腰一時找不到路跡,取出山刀在密林中自行開路,爬到稜線以後才找到正路,視線也豁然開朗,看到草嶺山麓的慈湖蔣公銅像公園與牛角湳埤,而森廬就出現在北側大溪花海農場的山丘後方。這次披荊斬棘後望見家園的喜悅,令人直覺得森廬庭院並不限於三顆細葉欖仁樹下的彈丸之地,我們後院仍有大片山林,居家與四周群山已融成一體,這是在台北住家所失落的感覺。自從台北家居附近大樓逐一興建以後,家裡幾個陽台的山野視線就被遮蔽,我們無緣見山,即使上了山,也只見城市煙塵與水泥叢林。

從頭寮山頂眺望慈湖邊的蔣公銅像公園與牛角湳埤(左),其後方可見大溪花海農場。農場的山坡花田後方,就是森廬所在的三層台地(右)。


石牛山名列台灣小百岳之一,為石門水庫南岸的名峰,記得以前有人從石門碼頭搭遊艇到對岸,由北坡登頂,據說是展望整個水庫的絕佳地點。我們到馬武督度假村小住時,便從附近找到南坡的登山口,花一個多小時爬到稜線鞍部,在此就看到水庫大壩與最寬的湖面出現在北邊山下,再向東走幾步,便是峰頂的大石,水庫與北邊的大漢溪谷看得更清楚,這時大壩的左邊是石門山,右邊則是新溪洲山,接著山嶺連接到溪洲山與頭寮山,森廬距石牛山頂雖只有5公里,視線卻被這些山擋住了,石牛山頂只能看到台地北端的田園。我在地圖上盤算,如果要從更遠的山頭眺望森廬,只有選擇登上外鳥嘴山了。

登上石門水庫南岸的石牛山頂,可展望石門大壩與水庫,部份三層台地與大漢溪也出現在壩址下面。


目前我們登峰望鄉最遠的紀錄在外鳥嘴山,直線九公里左右的距離還能辨認地面的村落。我與學生們先登頂探路後,我們一家人與幾位同事親友便在一個晴朗的元旦假日去爬這座山,當時山腳下的錦仙樂園還在營業,園內有彩虹瀑布與楊梅神木等景點,我們志在登頂,便略過這些地方,保留體力直接朝稜線的陡坡奮力上行,全隊中老年人總算全部通過海綿步道,登上鳥嘴山頂。那一天我特地背著大背包,帶炊具、碗筷、飲水與食材,在山頂的巨石上煮麵招待親友。我們一家人在餐後便睜大眼睛,努力從北邊水庫旁的山頭後面,找到薄霧中的森廬社區位置,那一次登山讓大家留下峰頂野炊的經驗,我們的感覺就像把家中廚房帶到後院的山上了。

在鳥嘴山吃鍋煮麵,讓大家留下峰頂野炊的回憶(上)。從鳥嘴山頂俯瞰石門水庫與溪洲山連嶺,森廬就在山後的雲煙之中(下)。


鳥嘴山附近的生態研究告一段落後,我們就沒有再登頂了,但鳥嘴山與那結山一直是我們在森廬望山神遊的對象。事隔多年,羅馬公路上出現一個「綠光森林」的景點,統一度假村也推出套裝行程,我們第一次參加後,才發現那是以前在鳥嘴山下的錦仙樂園,現在山麓的柳杉林中搭建了一間綠光小學的連續劇場景,後山的瀑布與神木都成了知名的景點,遊客絡繹不絕,但鳥嘴山頂依舊只有登山客的足跡,還有我們從森廬凝望的眼神。

【溪川探秘】
森廬在大溪,大溪的大河在哪裡?我一向對於溪川的流程與流域有探索的興趣,到森廬以後也先探訪附近小溪,追溯溪源,最後順溪向下游找到大河。
三層台地上沒有大河,只有草嶺溪一條小河,我早期的研究工作就已知它發源於白石山附近,匯集了東邊與南邊山間的溪水,經過後慈湖與前慈湖,到頭寮後流出山區,蜿蜒穿過台地,在北端的尾寮山向西轉折,注入大漢溪。我們對這條小溪不太注意,也許它流過平坦的台地,兩岸沒有特殊的地形景物,景觀平淡無奇,在森廬附近的一段只像大水溝而已。直到我們探查打鐵寮古道,才經由古道上的太平橋、濟安橋與東興橋等史蹟,將草嶺溪的片段串連起來,並從地圖上找到它下游注入大漢溪的位置,就在大溪東北邊三號公路的旭橋下,我們從橋邊的車道進入,順河向下游勘查,意外發現類似山中溪流的奇景。由於水流切割台地,兩岸形成峭壁與斷崖,岩上還保存著茂密的天然林,溪中奇石環拱深潭,景色頗有可觀,我們實地探訪後,得知附近地名叫山豬湖。以後路過此處公路,偶而會進去看看,後來發現也有土雞城與遊樂設施出現。

草嶺溪是三層台地上的主要河川(左),發源於白石山麓,流過打鐵寮古道旁,串連了幾座古橋,入口處有一座樸雅的濟安橋(右)。

草嶺溪切割台地,注入大漢溪所造成的河道,有奇石與深潭景觀(左),在山豬湖附近注入大漢溪(右),即遠處的大河。


我們從草嶺溪的入河處看到大漢溪,那才是森廬附近的大河,也是大溪地名(大嵙崁)的代表地景。森廬所在的三層台地與大漢溪河谷有一百多公尺的落差,有三條公路通到第二層的市區,我們坐車從三號公路到大溪,再通過二三層台地間之公路到森廬,沒有經過緊臨河岸的公路,起初對大漢溪並沒有特殊感覺。我們的晨昏活動大多在台地上散步或健行,看山觀雲的視野集中在東方與南邊,台地西邊的景物只有田園與農舍,看不到台地下的大漢溪。森廬屋頂的西向景觀原可看到大漢溪谷對岸的龍潭台地,後來西側的鄰居在屋頂加蓋了園藝陰棚,我們便只能看到天空了。
有一天清晨,小文看膩了東邊的山景,獨自到台地西側的公路邊去看大河景色,幾分鐘後她興奮地跑回來,叫我趕快帶相機過去看,我們趕到公路邊,由台地邊緣俯瞰大漢溪谷,晨曦下的河谷竟看不到溪床與河水,只見河上瀰漫著一層輕飄飄的平流雲,雲下的河岸是一片綠油油的稻田,雲上看到的是對岸的龍潭台地,墨綠色的平野夾雜著村落房舍與幾棟耀眼的白色建築物,這的確是我看過最獨特的雲海,地點卻是海拔僅有兩百公尺的台地邊緣。這一縷似雲又像霧的白紗網,一直罩在大漢溪上,緩慢向上游飄移,好像給昏睡中的大河蓋著被子,而河岸的稻田就像綠色床單。流動的低層雲並不持久,後來雲漸稀薄細小,對岸的台地逐漸擴大,河谷岸邊的田園阡陌與村落也一一現形,最後溪水夾在沙洲中,攤在陽光下,這種河上的流雲並不常出現,但看了一次就留下深刻印象。往昔的大漢溪是河運航道終點,道不盡風華煙雲,也造就了大溪的繁榮與歷史古蹟,這一幕大河初醒的景觀,令我們對大漢溪刮目相看,從此也安排了一些親近大河的健行活動。

晨曦下的大漢溪河谷瀰漫著一層平流雲,是台地邊緣罕見的景觀(上),像雲又像霧的白紗稍縱即逝,揭開了對岸台地與河谷綠田(下)。


由制高點看大河的壯闊景觀,似乎是登山客很自然的聯想,除了台地邊的公路展望點,我另外想到一條大漢溪旁的小山脈,就是由三峽延伸到大溪的鳶山山脈,它的西北邊瀕臨大漢溪。大溪與三峽附近的山,登山界稱為雪山山脈西側低山丘陵區,但從鳶山向西南延伸,經過五十分山、烏塗窟山到娘子坑山的鳶山稜脈,卻是相當獨立的一條小山,它與東南側的五寮至金面山系只有一個相連的低平鞍部,就在三峽的山員潭子與大溪的永福之間,也是台北與桃園兩縣的分界點,兩邊的溪谷似已連成一個通谷,三號公路就經過這通谷,路上看不到大漢溪,直到大溪的山豬湖附近,公路才離開通谷,進入大漢溪東側台地的第二層市區。

從三峽鳶山頂眺望大漢溪河谷與北二高國道。


鳶山是三峽有名的景點,從老街附近有步道與小車道通到山頂,我們在此看到大漢溪橫過北邊山腳,三號國道跨溪而過,這個角度可見大河兩岸的良田村落與交通動脈,但溪水不大,夾著淺灘,因上游的鳶山堰欄去大量河水,爬到鳶山最高點就可望見水庫一角。烏塗窟山與娘子坑山已在大溪鎮境內,我們走娘子坑農路去爬烏塗窟山,山頂林木茂密,在林縫間眺望大漢溪,看到寬廣的河道與水面,可能此處接近鳶山水庫,儲水增廣了湖面,看起來頗有大江的氣勢。娘子坑山離大漢溪邊的山豬湖不遠,我們登頂那天下午,太陽已西斜,對岸的農地與水塘罩著薄霧,遠處的村落社區則隱入亮眼的白霧,看到稀薄的溪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夾帶著沙洲伸向遠方的武嶺橋,由於上游的石門壩儲存了大部分水源,除非在洩洪時段,下游的大漢溪已難見到大江東去的浩蕩水流,但河川仍靜靜流過大地,滋潤兩岸的生命,也一路匯集沿途的小川,醞釀另一個下游的水庫。

烏塗窟山頂林間所見的大漢溪,接近鳶山水庫,水面遼闊(左)。娘子坑山頂可見到武嶺橋流過來的大漢溪(右)。

爬石階登蓮座山(左),看到大漢溪上興建中的崁津大橋(右)。


另一處觀河地點在蓮座山,那是由台地第二層的大溪市區延伸出來的河邊小山頭,山頂有一座觀音寺,其山門就在鎮上的勝利路底,我們第一次造訪,沿勝利路走到山腳下的登山口,爬石階登頂。後來大溪鎮的河東與河西之間,增建了一座崁津大橋,由大漢溪對岸通到蓮座山之東側,大橋之引道剛好經過鞍部的蓮座山口,以後登頂便可直接開車到登山口了。山頂的面積相當大,除了觀音寺,還有涼亭與觀景台,幾株老榕盤根錯結,枝葉蔽天,深得本地人與外來遊客的喜愛,一直入選為大溪八景之一。我們在崁津大橋落成之前的造訪,除了欣賞大河景觀,又看到興建中的大橋與河床上的施工便道,此後我們便一直期待它的完工。後來有一天從高速公路下來,在通過武嶺橋之前,看到右側有一條新的公路啟用,便知道崁津大橋通車了,從此大溪附近的交通將會有所改觀,我們若走高速公路來森廬,就不必經過大溪街道,這才猛然想起,我們來到森廬的鄉居生活,悠悠然已邁入第十年。

蓮座山的觀音寺是大漢溪的絕佳展望台(左)。到森廬鄉居十年後,崁津大橋終於落成啟用(右)。


【大河寄情】
近年來大漢溪最風光的時刻,莫過於九十二年的雙十國慶,那一年的全國國慶煙火秀就在大漢溪的崁津大橋與武嶺橋之間上演。那天全國民眾從各地趕到大溪鎮,下午的遊客集結有多線公車接駁,人潮逐漸湧入大漢溪兩岸,分批搶佔有利的觀賞位置。我們是本地人,早就選好了最佳位置,但眼看鎮上遊客洶湧,無法開車,便在當天黃昏從森廬徒步一小時,到蓮座山頂去卡位。從蓮座山頂看煙火可說是我們距離國慶煙火秀最近的一次,在台北淡水河邊的煙火,我們只是遠距觀看,或透過電視轉播看一些片段,這次臨場近距離觀賞,充分體驗火炮的炫輝燦爛與震撼力,也分享了現場群眾的振奮歡欣,算是森廬生活中難得的經歷。當煙火秀完畢,我們又順利步行回家,慶幸能在森廬度過一個國慶佳節。而集結在大漢溪的觀眾開始散去,各交通要道擠滿人,接駁車根本無法順利開進來,據說到半夜兩三點民眾才全部清離,雖有怨言,但大家難忘大漢溪的親水行程與觀焰經驗。

在蓮座山看國慶煙火,可算是森廬生涯中難得的經歷(左)。從台地邊緣記錄大漢溪谷的落日風采,是大河情懷與森廬光陰的珍藏版(右)。


森廬東邊的山頭日出,是清晨的好戲,西側的大漢溪河谷則是黃昏觀夕陽的好地方,我們只要走到台地邊緣的路旁制高點,就可欣賞大河落日。崖邊的視野呈180度的全景,左線的上游盡頭是石門水庫的大壩與溢洪道,下游右線則看到崁津大橋,左右側視線之間,一貫相連的是河谷平原及龍潭台地的邊坡,對岸台地上沒有山峰或小丘,地平線上只有少許房舍與電塔,大片天空全留給落日餘暉與晚霞彩繪,夕陽與雲氣就在這畫布上競相揮灑。水氣稀薄時,只見一輪金盤在染紅的西天緩緩降下,直到沉入大地之底,倒數計時僅在分秒之間。若遇雲霞水氣濃厚,雲彩造型瞬息萬變,一輪金盤上下穿梭雲間,雲朵鑲邊上下轉換,奇幻的落日前戲比夕陽西墜更為精彩,也因為晚霞千變萬化,日日有別,大河落日絶無相同之景色,我們拍照留存,珍藏飛逝的光陰。

黃昏欣賞大河落日,從森廬的台地邊緣看上游的石門大壩與洩洪道(左),下游視線可達崁津大橋(右)。


一輪金盤穿梭於晚霞彩雲間,落日的前戲與夕陽西沉的瞬間景觀絶無相同之日,一張張影像留下森廬的美好時光。


我們幾次看落日,在龍潭台地夜幕低垂之後就回家,日落之前,對岸的台地逆著陽光,也看不清地貌與景物,有一次我好奇想探知對岸的地名,或許有一天可以從對岸回望森廬。詳察地圖後,發現森廬的西方剛好是龍潭鄉的三坑地段。我立刻聯想到,在三坑的大漢溪畔,最近開發了一條三坑鐵馬道,直奔大溪鎮的大溪橋而來,以前我們由各種管道親近大漢溪,現在該是順河巡遊的時候了。
農曆年的假期間,我們從森廬下降到四號公路,駛向石門水庫,公路沿大漢溪南下,河谷的寬廣平原上散佈著農地、小型工業廠房,還有不少新闢的休閒農場,很多稻田在休耕期間改種花卉,路旁一片花海,河岸充滿多姿多彩的生命力。我們以前到馬武督的度假村,經常路過此地,對大河右岸早已熟悉,這次要到三坑,則是大漢溪左岸的首次探訪,我們眺望對岸,河谷中有點雲霧,龍潭台地的邊坡似乎密佈森林,不像四號公路開發這麼多。過了溪洲橋,右轉三乙公路,不久就到了三坑老街。參觀附近古蹟與永福宮後,我們便找到大漢溪邊的伯公廟,開始沿河邊的小車道北上,作左岸的親河之旅。

大漢溪右岸的四號公路旁,休耕農地一片花海,騎士與車主紛紛走入花田取景。


左岸的柏油路很窄,雖可行小轎車,但會車不便,只適合規劃為自行車道,我們走在河岸邊,發現路過的單車並不多,倒是有幾部轎車經過。由路上眺望對岸,熟悉的三層台地出現在雲霧籠罩的山脈下,平坦得像一道河堤,森廬就在堤上的一片碎雲之間。三層台地下面便是四號公路,位在第二層台地上,樹林之間可見不少村舍與廠房,再往下到大漢溪邊,仍有度假別墅與房舍。四號公路逐漸下降到河邊,最後連到溪洲橋,就是我們轉到左岸的跨河之處,這次左岸之行,我們終於有機會在大河對岸回望森廬,而且看到家在雲霧飄渺間。

從大漢溪左岸的三坑單車道,眺望右岸的第二層及三層台地,雲霧瀰漫的溪洲山脈下,依托邦大樓群出現在台地右側,森廬就躲左側的一朵雲間。


漫步於大漢溪邊,走了約半小時,來到分岔路口,直行往大溪,左上爬坡到上一層河階,接到石門大圳旁的三坑鐵馬道,我們乃採行左上之路,以便回到三坑老街的停車處。沿彎道爬到上層路的盡頭,這裡有路柱擋在鐵馬道口,限制只能行單車,其入口處也是水圳的入山隧道口,由此到三坑老街,水圳採露出明渠,一路與單車道並行,蜿蜒穿過林木蒼翠的山坡,沿路還有花壇、水利古蹟、咖啡樹、休憩區等景點相隨,這條路平坦好走,是一般單車騎士的最愛,也是老少咸宜的步行路線,遊客頗多,但觀賞大漢溪的展望點有限,我們這次繞一圈回三坑,就轉到別處,但對水圳旁的單車道仍遊興未盡,而且大漢溪也沒走完,我計劃改天再作一次全線的大河縱走。

三坑鐵馬道通過大漢溪左岸的階地,與石門大圳的溝渠相隨穿越山坡綠林(左),一連串的彎道讓健行客與騎士驚嘆連連(右)。


三坑到大溪的溪畔健行,我選在小文帶朋友走三坑鐵馬道之日,我們驅車到三坑,首先到溪邊自然生態公園,由河堤上觀賞大漢溪與溪洲橋。接著從三坑老街走鐵馬道,她們慢步聊天,細品林蔭下的水圳與步道之美,我陪走一段後便獨自前行,準備走到大溪橋,她們則原路回頭,開車到大溪橋與我會合,以便到溪岸上的餐廳吃午餐。
從鐵馬道末端的水圳隧道口順著彎道轉下,單車道先沿崖邊北上,不久便進入大漢溪左岸的沖積平原,一望無際的農田中,此時正長著成排的韮菜,原來這裡是大溪的韮菜專業區,綠油油的菜園間,除了幾叢竹林以外,便是單車道的弧線,一連串的S形小路,引導我穿過良田,徘徊在優美的田間綠意之間,欣賞大漢溪兩岸的青翠生機,偶有單車騎士路過,紛紛回頭相望,高聲說快到了,為我加油打氣,實際上我寧願此路漫長一些,讓我有更多時間步行於眼前的鄉野小道,享受期待多時的大河之旅。

三坑鐵馬道旁的水圳採露出明渠(左),到單車道底才經隧道入山。接下來的單車道下降到坡麓河濱,往北進入大溪鎮的農地(右)。


單車騎士逍遙飛越韮菜專業區的竹林與菜園,一連串的鄉間彎道小路,步步引人入勝。


走菜園,繞竹林,跨過小橋,單車道穿越幾條台地流下來的小溪,接近山麓的村落,路邊開始出現果樹、樟樹與光蠟樹,林蔭樹影顯示已近中午,我不得不加快腳步,此後步道通過村落與稀疏樹林,經過一家土雞城,崁津大橋終於出現在眼前,單車道穿過橋下,然後再沿大漢溪左岸通到大溪橋,河堤頂部與堤下各有一線車道,我選擇走在堤上,來回眺望上下游,在中午的陽光下,亮眼的薄霧使大河上游看似浩瀚無邊,崁津大橋後面的三層台地也隱入灰濛濛的霧中。

單車道通過小橋,跨越小溪,接近山腳下的村落與稀樹林(左),最後穿過崁津大橋下,接到大漢溪左岸河堤上(右)。


這趟大漢溪順河之旅,終點是武嶺橋端的蒂那廚房餐廳,在武嶺橋之前先通過大溪橋,這座舊橋原是早期公路要道,記得以前東岸車輛要經此橋到西岸,我們初到森廬時,舊橋已被武嶺橋取代,最近舊橋改裝成人行觀光橋樑,西端有汽車停車場與單車休息場,已成新的觀光據點,一般遊客停車於此,然後過橋經大慶洞就可到大溪老街。回想三十多年前我也曾走過這些地方,以大溪的一間旅社為基地,探勘慈湖附近地景,並溯溪登上白石山,望見大溪山水。後來與三層台地上的森廬結緣,可說肇始於這次登峰望遠之旅,如今得以從森廬走遍大江南北,心中有無限的感恩與惜福。

大溪舊橋已改裝成人行觀光橋樑,左岸有單車轉運站與汽車停車場(上),遊客可過橋走到大溪老街,也通到武嶺橋右岸的蒂那廚房餐廳(下)。

2010年2月17日 星期三

(七) 森廬藏嬌 (作者--山風)

【乾坤轉移】
我們早期經營這棟森廬鄉居,是以前面庭園的花木為重心,當時在學校的教學及研究工作極為繁重,回森廬度假的時間有限,而且工作也隨著筆記型電腦帶到森廬來,所以拈花惹草的時間很少,不過森廬是我們舒緩壓力與回歸自然的場所,所以我們就是再怎麼忙,也不忘撥時間來照顧庭園的花草。前庭所種的喬木與灌木只需要修剪整形,工作量不多,但四季的草花則需要定時播種、育苗、移植,並要經常澆水,工作量比較多,而且最忌中斷,偶有怠慢則前功盡棄,會有一段時間無花可賞了。
前幾年主要的庭園樹木就只有三顆構成「森」字排列的細葉欖仁樹,那時樹還小,整個院子可說是「疏林」年代,這時期還可看到完整的韓國草皮與各種季節時令的花卉,每隔幾星期就有新的花更替出現,親友們及訪客常停留在院子裡賞花,話題也離不開花草經,到了喝茶或飲食時間才進入屋內。學生們來森廬上課,也知道森廬種了許多植物,他(她)們常細心培養一些別緻的植物送來,增加森廬的植物多樣性,因此早期的森廬以庭園取勝,相較之下,屋子裡面乏善可陳。

疏林年代的森廬,以地面庭園的草花取勝,我們回森廬度假,總不忘撥時間照顧花草。


森廬屋內的裝飾與擺設一切從簡,當初在聖地牙哥社區租屋度假,租的是毫無裝潢的空殼屋,我們不知能否適應,所以只購置簡單的基本傢俱,買下森廬後就原套搬過來用,致力於經營新的庭園,並不刻意裝飾室內,所以屋子裡的確沒甚麼看頭,不值得浪費筆墨與底片。
過了幾年以後,森廬庭園的天空與地面逐漸轉變,樹木長高,枝葉茂密蔽空,地面終日濃蔭,草花生長不良,漸漸被喜陰的草本取代,我們有點懷念庭園萬紫千紅的花開盛況,常常看著疏林年代的照片陶醉,甚至自行製成月曆欣賞,後來覺得思念不如重建,就把四季草花園移到屋頂與陽台,同時又增闢室內植物栽培區,有一段時期,所有的室內閒置空間擺滿了兩三百盆大大小小的植物,以前訪客大都停留在前面的庭園看花,後來當他們登堂入室以後,看到深藏不露的室內與屋頂遍地花草,才大感訝異與讚嘆,並連呼「收集這麼多盆植物真不簡單,怎麼辦到的?」。

森盧大門被荊葛與樹木的濃蔭所遮蔽(左),但乾坤轉移之後,屋頂及室內隱藏著不為外人所見的奇花異草(右)。


【森廬奧秘】
森廬內部的花草的確很多,可分為屋頂花園、室內與陽台植物三部份,若說這些植物是以現成品「收集」進來,不論來自市場或朋友贈送都不恰當,因為絕大部份植物不是花錢買的或友人送禮,而是在森廬就地繁殖出來的。當然,最初的種源是外來的,除了鳥類播種的樹苗或空飄盡來的蕨類以外,第一次種的草花種子是花市買的,少數室內植物的最初植株也購自花市,而很多室內植物,例如非洲堇、大岩桐與洋蘭的繁多品種,皆來自朋友托送的殘花弱株,也許他(她)們買來擺在家中一段時間,最後覺得養不活而想丟棄,轉而送給我們,有時連不用的舊花盆都送來再利用。經過在森廬的休養生息,這些植物不但恢復生機,而且大量繁殖後代,甚至還回贈原主人,許多親友參觀了室內的盆花後,也欣喜帶著花苗離去。回想起來,森廬內所收藏的大量花草是怎麼辦到的呢?我整天帶著學生在綠林中遊梭,少有時間在家,森廬內部的一切家務與花草調養,完全歸功於勤儉而又慧黠的女主人。

女主人精心的規劃與勤勞的耕耘,是森廬內部花草欣欣向榮的奧秘。


當初到大溪三層台地來覓地購屋,老婆小文的意願是很大的驅動力。我們都在教書,她教中學下課後,大部分時間投入家務與子女養育,使我無後顧之憂,我對大學教職則投入全部心力,雖然工作上常要到山林野外,但也有研究任務在身,難得過幾天放鬆的休閒娛樂生活,對於田園鄉居生活,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老婆長期跟我過這種「人雖回家,心卻沒回來」的日子, 除了忍受孤寂而呆板的生活,還擔心我走火入魔,枉顧身心健康,於是她獨具慧眼,在我的教授休假進修的那一年,提出回歸田園的下鄉計劃,我們就這樣來到大溪,在三層建立了森廬的鄉居,同時還買了附近兩個鄉村俱樂部的會員資格,好讓自己定時作休閒運動。
當時我與小文兩人都還沒有退休,孩子們也在唸書,我們只有假日才能回到森廬,除了在俱樂部作健身運動,也到附近山林中遊走度假,同時經營森廬的庭園與屋頂花園,至今已步入第十八年頭。現在我們都已退休,孩子們也長大獨立,回想起來,當時的決定是對的,如果等到我們兩人都屆齡退休後,再來實現下鄉回歸田園的理想,只怕到時已老態龍鍾,只能住養老村,不能隨心所欲地經營鄉居與拈花惹草了。親友們在退休前或退休後,也有不少人到鄉下買別墅或套房,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但能夠持續經營鄉宅,培養樹木成林,甚至花草滿屋的例子並不多,森廬的奧秘就在這一位嬌柔而又堅毅的女主人。
在森廬鄉居期間,遇到大學的長假,研究所的學生還是必須埋頭於功課與論文的研究,那時我便帶學生回到森廬,上課兼又度假,研究生們對於這種生活,據說是又喜又憂,因為要先上專題討論的課,發表心得報告,然後才能度假。等到上完課,大家才有心情欣賞花園草木,開懷暢談植物逸事,再陪老師去遊山玩水。在森廬上課的一切後勤工作,包括餐點、零嘴與茶水,甚至教室佈置,都是小文一手包辦。飯後的聊天時間,學生們已不想再聽老師對課業的說教,他們愛聽師母話家常,從持家生活、人情義理,到股市動態,或森廬的歲月冷暖,都讓學生們體驗不一樣的人生情懷,學生們則向師母告狀,嫌老師太嚴肅,令他們又敬又怕。

屋頂花園的主角是長期開花的矮牽牛(上)與變化多端的福祿考(下)。


【屋頂花園】
森廬的屋頂陽光充足,原來只是用來培育地面庭園所需的花苗,等幼苗長到可以定植的程度,便移植到庭園的疏林下花壇。乾坤轉移之後,部分育苗工作移到二樓的陽台,而屋頂除了一小部分育苗以外,大部分作為定植草本花卉的花槽區,另外搭配一些盆栽灌木與小樹。
盆栽的樹木來自屋頂牆角自發的樹苗,例如雀榕、正榕、菲律賓榕等榕樹類,這些入侵的樹苗如不移除,將來勢必穿牆鑽洞,影響房子結構與防水,我們發現後就移至盆中,限制其生長。而光臘樹或台灣欒樹則是前庭地面所長出的野生苗,另外有些特殊的野生植物,則來自早期在學校研究室陽台栽培的分株,例如在綠島採到的倒吊蓮(景天科),在森廬繁殖很多,每年開花,成為屋頂與陽台最容易栽培的肉質植物,跟落地生根一樣,丟在地上就長,不想種也難。
屋頂花園也有幾種經常栽培的灌木,大多是外來的園藝種,如繁星花、蕾絲金露花、鵝掌藤等,其開花有季節性,能加入屋頂花園的花卉名單者,當推日日春、藍星花與垂葉馬罌丹等三種,只要稍加修枝,它們可以自然更新,而且幾乎全年都可開花。

屋頂花園盆栽的雀榕、倒吊蓮(後方)與槽植的三色堇(前方)。

屋頂花園的蕾絲金露花(左)與藍星花、垂葉馬罌丹(右)。


一年生的草花是屋頂花園的主角,其生長週期短,自播種、育苗到開花結果只有幾個月的時間,雖然要時常更換種類栽培,以配合花園中隨時有花在開,但平時一株株小苗的拉拔、換盆與移植,換來滿園花開的盛況,令人心曠神怡,這種從自己手上獲得的賞花歡愉,的確與逛花園與花市不同。
草花之中,栽種最多的是矮牽牛,這種植物品種很多,現在常見的是矮莖大花種,我們選擇了高莖小花的品種,植物體可高達一公尺以上,花雖然不很大,但數量繁多,一起盛開隨風搖擺,頗為壯觀飄逸,我最初看到它,是年青時一次出差,在高雄小港機場的草原上,看到一片花田,當時印象深刻,心想將來自家花園要設置這種花壇。我們栽培矮牽牛後,採收不少種子,陸續再播種育苗,因此花開不斷,幾乎四季都沒有間斷。有時忘了播種,空閒的花槽也會萌生幼苗,自然長大,可見它的種子大量埋藏在我們的培養土中,我們只要把休閒的土再拿出來澆水,就可長出一盆矮牽牛。

矮牽牛的幼苗(左)、生長過程(右)與成熟花開盛況(下)。


除了矮牽牛以外,我們也種過很多種草花,有些種類只種過一兩次,例如飛燕草、虞美人、羽扇豆等,因為生長不理想,加上易罹病害,所以沒有再繼續栽培。在森廬適應良好的草花,我們就連年種植,成為屋頂花園的常客。立春過後,酷寒的日子已不多,我們開始播種,栽培福祿考、三色堇、 石竹、金魚草、百日草等種,這些花持續到初夏,溫度太高便逐一退場。在春末我們就開始夏季花苗的培養,森廬屋頂的夏天溫度很高,適應良好的草花有黃波斯菊、金毛菊與松葉牡丹等種,前兩種菊科植物也可以天然更新,一直維持到入冬。冬天蕭條的日子裡,矮牽牛仍獨撐場面,開花不綴,遇有暖冬的天氣,我們在冬季裡提前播種春天的花卉,於是冬天也可看到百花齊放的景觀。在我們種過的花卉品種之中,形態變化最大的要算福祿考,起初由花市買入兩包種子,栽培繁殖以後,每年種出來的花,其大小、花瓣形狀、顏色、邊緣鋸齒等特徵,可說千變萬化,在花苗未開花之前,根本猜不到花的形態特徵,等花開之後,可能又發現是前所未見的花樣,因此養這種花充滿了驚奇與意外的喜悅。

屋頂花園草花大會串:金魚草(左上)、三色堇(左下)、矮牽牛(右上)、福祿考(右下)。

福祿考的花形、大小、花色與花瓣裂片極富變化,這是集合多種花的拼圖。


在屋頂的花槽種花,美則美矣,但要有花常開,除了定期的播種、育苗與施肥等階段性的工作以外,經常性的澆水任務更是不可少,由於沒有植入地面花壇,三四個晴天沒給水,槽中的培養土便完全乾枯,花草也跟著凋萎,在夏天高溫季節更是需要每天澆水,所以當暑假期間不能回到森廬度假時,草花便有夭折的情形,我們因而必須謹慎調配工作與回鄉時間,以免發生花草枯亡的憾事。日子一久,我難免有種被森廬束縛住的感覺,有時覺得事情有輕重之別,若有要事在身而不能回鄉,也就不必勉強,何況草木枯榮乃植物界常事,只要留得種源,一切可以再生。然而,小文對我的觀點大有意見,她說草木雖有枯榮,但一歲一枯榮才是自然常態,半途夭折則事出有因,若苦心栽培花卉而棄之不顧,形同始亂終棄,是不負責任的行為,所以我不能回森廬時,她會自己回去照顧花草。她對人對物都持這種信念,我也服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能盡量排除萬難,回森廬澆花,倒也使我在百忙之中,抽空逼自己休息,得到舒壓的機會。

夏天屋頂常種的各種花卉:百日草與繁星花(左上)、松葉牡丹(左下)與金毛菊(右)。


【室內花卉】
森廬的室內花卉,主要是小文在規劃與經營,最初的材料源自學校研究室的陽台栽培植物,而且跟苦苣苔科的觀賞植物頗有淵源,因為這一類植物可以插葉繁殖。早期在學系的辦公室桌上擺了幾盆非洲堇,我趁員工在修剪老葉時,要了一兩片葉子來繁殖,就放在陽台研究用的盆栽之間。葉柄生出小苗,移植成功開花後,送了一盆給隔壁研究室的丁教授,據說他帶回家,家人大為讚賞,於是我也帶了幾盆回家,從此家裡就一直栽培繁殖,由於插葉繁生的小苗很多,台北的家空間有限,陽台與窗台常有擺不下盆花的窘境。大溪的鄉居建立後,小文把一部分非洲堇的種源帶到森廬,又自友人得到不少品種的殘株,學生來訪,也有人帶來不同品種的葉子,我們另外也取得了一些大岩桐的種源,這兩種植物就一代代繁衍下來,成了森廬室內植物的主角。

經年繁殖不同品種的非洲堇,成為森廬室內花卉的主題。

重瓣的大岩桐,花形有點像是玫瑰。


室內植物並非不需光線,只是不耐陽光直射,我們培養的非洲堇與大岩桐就擺在窗台邊與屋簷下的陽台。森廬屋內的格局相當理想,每一個隔室至少有一個窗戶及玻璃落地門,外面還有陽台,適合室內植物的空間大多了,我們種岀興趣,就大量繁殖,增加了多樣性及族群數量。
我們種的非洲堇,可能在罕見的情況下有昆蟲授粉,偶而在開花後會結果,不過實在太少了,我們並不靠種子來繁殖。這些植物的繁殖一概採用無性的插葉方式,葉子斜插一段時間,葉柄基部就長初小苗,由於不必採種來播,所以它的繁殖週期不須相隔一世代,可以世代重疊地連續產生幼苗,因此整個族群的數量呈幾何級數在增加。由於繁殖容易,我們室內植物的數量以非洲堇最多。

非洲堇的插葉繁殖(左上)與幼苗(左下),幾片葉子繁生一大桌的成株陸續開花(右)。


大岩桐也可以用插葉繁殖,葉子插入培養介質或水液以後,葉柄基部會逐漸膨大呈杵形的組織,然後由此長岀新的幼苗,成株的基部也有扁球形的塊莖,將其切成數片,每一片也可繁殖成新株,因此其繁殖力也相當高,不過它在冬季會落葉凋萎,靠塊莖冬眠度過,所以雖不能維持全年長存,但球莖的續存力與再生力很強,常常從看似無物的培養土中吐出新葉而復活起來。就這樣,兩種室內花卉的不斷繁殖,漸漸地森廬能用的生長空間又差不多用完了。
由於盆花數量接近飽和,我在移植幼苗時就自然會精挑細選,淘汰弱小的繁殖苗,小文則很愛惜已發育完善的小生命,不忍心看著已生根而正待茁壯的幼苗被捨棄,總會盡量找容器移植,安插於調整出來的擺置空間,或假植於閒置的花槽與塑膠分隔器,讓花苗有個中途之家。不過小苗與成株所需的空間畢竟不同,種下小苗自然想看它長大開花,長到成株當然更捨不得丟棄,於是就要設法再增加半陰的生長空間。

大岩桐用插葉繁殖(左上),冬天會落葉凋萎,宿存的塊莖在翌年可發新株(左下),不同品種也極富變化(右)。


地面庭園的樹下當然可以挪岀半陰的栽培場所,但風吹雨淋並不適合非洲堇與大岩桐,室內當然還有靠牆與不靠窗的閒置場所,不過光線不足,恐怕不利於生長,解決之道只有設置補助光源了。在培養非洲堇最盛的時期,我們設備了兩個三層置物架,每一層配備太陽燈,增加了非洲堇成株的生長空間,於是在這時期的森廬內部,光是非洲堇的族群數量,就達到兩百多盆,不同的品種也不計其數。

以太陽燈管照射的非洲堇花架(左及右上),栽培的成品陸續開花(右)。


另一個紓解盆花數量的方式更簡單而愉快,就是自愉愉人,「把愛心spread出去」,這是小文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她自己也一直在這樣做。到森廬來的訪客,看到這麼多花,自然很羨慕,我們就奉送幾盆,小文還不厭其煩地告知照料的要訣,希望這些花兒可以長期在他處繁榮下去,萬一活不下去,也可以送回娘家。我們拜訪親友,常以非洲堇的盆栽作伴手禮,我們去過的幾家餐廳,若看到其窗台上太空曠,下次也會送盆花過去。這些在森廬大量繁殖的苦苣苔科觀賞盆花,我們也定期分批帶回台北寒舍,分送來訪的客人,散播更多的花種。

六盆盛開的非洲堇品種,除了自家觀賞,也可以送人,傳播花種與歡愉。

生長良好的一盆大岩桐,可開十幾朵花。


【陽台蘭草】
森廬的陽台種了一些蘭花與觀賞植物,和台北居家陽台的植物常互相流通,都是小文在照料。提起陽台植物,我首先想到紅桐草,這種苦苣苔科的觀葉兼賞花植物,又叫喜蔭花,葉子有美麗的網紋,最初在研究室的陽台栽培,在台北居家陽台也種過,後來輾轉引進到森廬的陽台與窗台,夏季生長良好,但冬天不耐寒,低溫常凍傷葉子,生長點也枯萎大半,有時不得不將瀕亡的植株送回台北的屋內過冬,第二年再回到森廬繁殖。我們的繁殖方法,是利用其善於延伸的橫走莖,只要讓匍匐的莖放到濕潤的水苔或培養土上,不出幾天就會長根,然後生出新葉,可自成一新株。這種習性使它的植物群體不斷擴大,若採用吊盆則有小枝垂下盆外,相當美觀。它在森廬的冬天雖有傷亡,但小文攜回台北家中細心照顧,即使冬末只剩殘莖,她仍將其放在淺土中,保持濕潤,到了初夏便長出新葉而復活了,一旦伸出匍匐莖,就又開始繁殖,族群增大,所以始終保持一定數量。仔細算起來,這種植物自從入手以來,其衍生的後代族群陪伴我們已將近三十年。

在陽台繁殖的紅桐草可滋生很多小苗(左上),吊掛牆上會垂下許多橫走小莖(右上),在沒有直射陽光的陽台可正常開花(下)。


小文在陽台上培養了很多造型特殊的觀賞植物,例如觀賞鳳梨、石蓮花、仙人掌等,這一類植物是先取得一點材料,然後大量繁殖,種到開花,觀賞鳳梨還大批種到地面的庭園樹蔭下。陽台雖是房屋的附屬物,但畢竟處在屋外,擺在陽台的花盆是開放性的,外界野生植物可以侵入,或與栽培植物共生,若我們沒有積極管理,也可能取代我們所種的植物,對於外來的植物,小文採取相當尊重自然的處理原則。由於花盆常生苔蘚,小文也刻意設盆培養苔蘚,空飄近來的蕨類植物有了繁殖場所,一旦辨識出種類,就移到另一盆子,讓它們生根落戶,像鐵線蕨、鳳尾蕨、腎蕨等,也頗有觀賞價值,成為陽台植物的一員。野生樹苗常由鳥類帶進來,小文發現後,常叫我來鑑定物種,我看慣成株的葉子,有時對於幼苗一時認不出來,所以常讓小苗繼續長大,以便辨認種類,這就常形成小樹與花草共存的造景,也算是森廬陽台一景,直到樹木長大,有喧賓奪主之勢,我們才把樹移開。

仙人掌與石蓮花的集錦盆栽(左上),這種仙人掌的花在晚上會合起來(右上),白天再開,持續約兩天。自然傳播進來的鐵線蕨(左下)與鳳尾蕨(右下),移到盆子栽培,成為窗台與桌上的擺設。

小樹苗(左)與腎蕨(右)侵入陽台的花盆,暫時形成與花草共存的造景。


以前我在陽台種了一些研究用的野生蘭,研究告一段落後就製成乾燥標本,不再繼續種。陽台花卉的主角變成小文所種的洋蘭,她對蘭花的繁殖非常有心得,但並不刻意去收集新品種,大致上從容易得手的繁殖材料開始經營,例如送禮最常用的蝴蝶蘭、石斛蘭或文心蘭,常可拿到別人捨棄的材料,她逛花市或菜市場,碰到養蘭的廠商,也會跟她們大談養蘭心得,這時就會捧場地買入幾株新品種,逐漸提高陽台蘭花的多樣性。

早期的森廬陽台曾經種過台灣野生的新竹石斛蘭(左)與白花蝴蝶蘭(右)。


養蘭需要長期的耐心學習,若心急於見花,每天拼命澆水施肥,有如拔苗助長,在溼熱的天氣下反而容易生病腐壞。小文對蘭花的照顧可謂因材施育,慧愛而不溺愛,不同品種給予不同的水量與光量。台灣的濕度高,有利於附生蘭的栽培,但特別乾燥的天氣要噴水霧。有些種類喜陰,放在陽台底層,但大多附生的洋蘭適合生長在全光量百分率比較高的環境,有時短暫的斜陽照射有利其生長,所以可吊掛在陽台的屋簷下,這些心得都經由細心的觀察與經驗累積而來。小文對養蘭很投入,早晨第一件事常是到陽台觀察栽培的植物,遇有新的生長動態或花苞出現,就會一一向家人宣告。蘭花大多種在蛇木屑或水苔中,不需天天澆水,由我們種的幾種敏感蕨類植物的葉子捲曲程度,可以判斷給水的時機與份量。她在廚房洗菜用過的水,常留下來澆花,另外我們的部分廚餘也製成有機肥,所以種出的是如假包換的有機蘭。

陽台蘭花的常客:石斛蘭(左上)、野貓文心蘭(左下)與黃裙文心蘭(右)。

香水文心蘭(左上)好像穿白裙的女郎,各種蝴蝶蘭經常在居家陽台開花(左下及右)。


我們所種的蘭花之中,開花最準時的要算研究生五木所贈的一種嘉得麗雅,他在十年前送我們兩盆,我先擺在後院屋簷下,並未刻意照料,只讓它活著,但生長不旺,也不開花。後來小文看不去了,就移到前庭,並且進行分株繁殖,掛在窗臺欄杆與細葉欖仁樹的下方側枝上,翌年就在過年前後開花,成為寒冬裡的森廬奇葩。以後我們看到它枝葉擠滿盆子,便經常分株繁殖,現在森廬與台北居家陽台各有很多盆,九十九年農曆春節前夕,有一盆嘉得莉亞繁生五枝。其中四枝開花,共有七朵,這種花不僅大而艷麗,難得的是有香氣,我們移這一盆到室內窗邊欣賞,每次回家一開門,頓聞滿室芳香,也成了年節的應景與年味。我們特地以其影像製成賀年卡,遙寄遠在歐洲深造的五木伙伴,並祈願森廬藏嬌,持久芬芳。

曾經種過一盆香水文心蘭,開出數十朵花,花軸長度超過一公尺。

E8友人所送的一種嘉得麗雅蘭,在森廬繁殖好幾代,每年準時在農曆過年開花並散發芳香,成為年節的應景與年味。